第四章 真的……会死吗
??所有人都准备妥当之后，木头重申了行动的危险性和重要性，并告诫大家，一旦走散了，一定要朝着西方——也就是背对太阳的方向一直走下去，直到看见冥谷。
??“这个拿来防身。”木头给每个人分了一把跟韩灵子和小美手中一模一样的匕首，这让小美和其他人越来越紧张。
??木头的目光在所有人脸上掠过一遍，然后，对着火把念：“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就在小美发现大家行李的上方，石壁徐徐下移——一条的石阶出现在众人眼前，根据中学学过的几何知识，小美判断石阶与地面所成角度大概是60度。
??木头转过头，再次把目光从所有人脸上掠过，在小美脸上停留了一秒钟，很严肃，很坚定，然后转过身，“噔、噔、噔、噔”上了石阶，身后背着他的布口袋。
??佟林紧随其后，一个健步冲了上去，动作大得有点悬，差点从石阶上掉下来。裹着刀子的布包在后背晃了几晃。
??韩灵子脸色有发青，在她叮叮当当的饰物外面罩了一件颜色鲜艳得让小美看了有些头疼的棉衣，加快脚步跟了上去。
??紧接着，米娅走了过去。
??没走到一半，米娅又折了回来，妃色的披风因为走得过快而横着飘了起来。
??“小姐……”米娅紧紧抓着小美那亮晶晶的白色睡衣，似乎一撒手，小美就会消失掉一样。
??小美感到米娅在发抖。
??由于米娅比自己高出了将近半头，小美只好点起脚尖，勉强搂住了米娅的脖子，米娅颤抖的双臂将小美紧紧拥入怀中，泪水顺着小美的头发向下流淌。
??小美想不通，他们只是血液不够纯净的天使或者恶魔，又没有做任何对天界和地狱不利的事情，为什么连米娅这么善良、这么美丽的女孩子都要承受四处躲藏的命运？我们只想安安静静的生活，天界和地狱为什么要对他们穷追不舍？我们活着对天界或者地狱有什么危害？这就是空典和苏弥对“规矩”作出挑战的后果？为什么要让我们来承担？
??米娅的哭泣还没有止住，一双强悍的手硬生生地把两个女孩子给掰开了。
??小美回过头——是丘赫，他依然面无表情，依然目光犀利，只是，这次他盯着的人是米娅，而不是小美。
??米娅无辜地看着丘赫和小美，刚刚哭过的眼泪还挂在脸颊上。小美真的很想在丘赫那张精致的脸上狠狠地抽上一巴掌。很响亮的一记耳光会让小美心里舒服很多。
??米娅擦擦眼泪——韩灵子的脚步声已经快要听不到了——解开披风，从里面掏出一件西洋红的长款棉衣，棉衣的帽檐和领口、袖口，以及下摆的地方用白色的水貂毛封得严严实实的。米娅为小美穿上，又把小美脚上那双破旅游鞋脱下，从石阶后面拿来一双很漂亮的鹿皮高筒靴给小美换上，转身上了石阶。
??小美穿着米娅的棉衣，有点长，已经快拖地了；手里还攥着从黑洞里取出的匕首，看着米娅那妃色的披风在石阶和石壁交汇的地方消失掉了。
??“你走不走？”丘赫慵懒的声音再次响起——这是在石阶出现后唯一一个能够正常发出的声音。
??小美回头瞪了丘赫一眼，他根本就不像是跟小美他们一起来拼命的，全然一副外出旅行的架势：头发梳得很整齐，穿着旅行家很钟爱的冲锋衣，背着大大的登山包，小美估计是负重65公斤的那种大包，如果再给他一部DV，真的可以拍一段很好的旅游广告了。
??小美不想跟他计较什么，木头他们可能已经走得很远了，她必须马上行动，木头说过，他们必须争取行动迅速，并且，他们不可以失散！
??小美把匕首插进米娅给的靴子旁边——那靴子上刚刚好有一个小兜子，好像就是用来装这把匕首的——转身寻着大伙的脚步上了石阶。
??小美走到石壁里面才发现，这里跟她从舅舅家来这儿时一样阴冷、黑暗，她可不愿意再这么摸着黑儿四脚爬行了，于是——
??“生光点亮”
??小美可以眼前的一小段路程了。
??因为光亮实在是太有限了，小美只能看到不断升高的、无止境的石阶；只能听得前面人凌乱的脚步声，却看不到他们。小美不明白，他们怎么不使“生光点亮”来照明呢？
??幸好用了“生光点亮”这句咒语，小美看见两侧的石壁上居然有火把！这样一来，她就可以使用“圣火通明”了。
??“圣火通明！”
??小美刚刚念完，身边的火把就“呼”的一下窜出了火苗。
??奇怪得很，这次的火苗居然是紫色的！
??还没等小美看清前面的人在什么位置，整个石阶就开始剧烈地颤动起来，小美脚下的石头开始松动。先是小块的石子，接着是大块的石块，轰隆轰隆，呼啸着掉了下去。
??地震一样的颤动，小美失去了平衡，一下子扑倒在地上。她脚下的石阶在迅速上升，周围的石块不断散落！
??“小姐！”米娅惊恐地看着摇摇欲坠的小美，在巨大的震颤中踉踉跄跄地往回跑。
??小美不知所措地跪在地上，石阶上升的速度可比客厅里石桌上升的速度快多了。小美不知道石阶能否在接触到石壁顶端以前停下来，如果石阶就这样不断上升的话，自己无疑会变成人肉馅饼了！
??“小美！”木头由于下冲的速度太快，差点从石阶断裂的地方掉下去，后面连滚带爬地跟着佟林。
??小美看着下面的木头在迅速变小，心里越发慌乱起来。
??佟林和米娅几乎是同时跳起的，他们跳得非常高，差一点就可以够到小美了，可惜，石阶在上升，他们连小美的衣襟都没有碰到。
??“米娅，你在这儿等着！”佟林那张喜剧演员的脸上第一次摆出认真的表情。
??佟林第二次起跳，他跳得比刚才高了许多，但是石阶也上升得更高了，他还是没有够到小美。
??就在佟林刚要下落的时候，米娅忽然踩着他的肩膀跳了上去。
??“米娅！”佟林不禁叫出了声。
??借助佟林的高度，米娅跳到了更高的地方，但是——她依然没有够到小美。
??“跳下来，小美，跳下来！我接着你！”木头伸出双臂对着小美大声呼喊，由于紧张，声音格外的响亮。
??然而，石阶上的小美在巨大的、石壁断裂的轰鸣声里，什么也听不见，她只能看着木头在下面比比划划的，似乎是在说着什么，而佟林和米娅一次次努力向她靠近却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小美看木头伸出手，估计是让自己跳下去。这个时候，小美也顾不得石阶距离地面有多高，上升的速度有多快了，她想着，只要木头在下面，她就应该会平安着陆。
??于是，小美试探着向石阶的边缘靠了过去。可是，刚刚爬到边上，脚下的石壁就裂开了一条大缝，失重的感觉突然袭来，小美惊出一身冷汗，本能地蹿回到刚才在的位置。
??小美的脚刚一离开，一块一米见方的石阶就从小美眼前消失了。
??断裂的石壁在重力的作用下，朝着木头他们加速下降。
??木头赶紧将手臂横过来，把其他人挡在自己身后，快步向后撤。
??小美几乎已经无路可走了，木头跟自己的距离越来越远，而自己跟石壁顶的距离却是越来越近！
??跳下去吧！不管死活，跳下去总还有点希望，不然这样上升，铁定会被挤扁的。
??小美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纵身跳下去。
??“趴下！”一个极具穿透力的声音在小美身后的石阶下响起。
??小美被吓了一跳，脚下一滑，差点掉下去。
??是丘赫。
??他正急速奔到石阶断裂的地方，看到小美摇摇晃晃的站在正在上升的石阶上，一副要跳楼的样子。
??丘赫从靴子里抽出木头给的匕首，向后撤了几步，抬头看看小美，深呼吸，加速向前，一个鱼跃，将匕首深深插进石壁的缝隙中，整个人挂在半空。
??小美瞪大了眼睛向下看，这简直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此孱弱的丘赫，竟然像壁虎一样，轻巧而迅速地沿着石壁向上爬。要知道，那是近乎垂直的断壁啊！
??杏黄色的冲锋衣在和石壁赛跑。修长的腿几乎每迈一步都要碰到死死抠住石壁上微微凸起或是细小裂缝的手指，有些纤细的腰紧贴石壁，随着身体的上升来回摆动。
??是岩上芭蕾！因为以前一直认为爸爸是很出色的探险家，所以小美查阅过有关探险的知识。
??可是，怎么可能？岩上芭蕾只有小美的爸爸会，而且他很早就失踪了，大家只是看过他类似表演一样的攀爬，几乎从没有人学会！丘赫是怎么知道的？难道他见过爸爸？
??就在小美胡思乱想的时候，丘赫爬上了石阶。这时，石阶距离上面的石壁顶只有不到5米了，下面的木头已经接近疯狂地喊叫，让小美跳下来。
??丘赫大口喘着气，呼出的哈气在空气中凝结成白色雾气，汗水顺着他褐色的发梢滴滴答答往下淌。
??丘赫抬头看看，距离顶部又近了一点。
??小美不是很清楚丘赫这样奋力地爬上来能否拯救她，毕竟小美不会岩上芭蕾，他们能顺利爬下去吗？如果真的跳了下去，即使木头能够接住她，恐怕也会摔成残疾。
??“把我的匕首拿上来。”丘赫以最快的速度把登山包从肩上摘下。
??小美一点都不敢怠慢：“飞扬匕首来！”，现在，丘赫只要站起来，把手臂伸直就可以碰到石壁顶了！
??这次，小美没有被匕首撞到，她可以清晰地看到匕首飞行的弧线，伸手抓住了刀把。
??丘赫蹲在地上从背包里翻出登山用的保护绳，矮着身子跑过来，正要把绳子系在小美腰间，成60度斜面的石阶，其高高翘起的一端与石壁顶发生了激烈的撞击，小美和丘赫同时摔倒在地上。一块巨大的岩石瞬间坠落！
??“啊！”米娅惊叫一声，用双手捂住了眼睛，把头埋在了膝盖里。
??“那……那个……那个杂种在那儿呢，他要干吗？”佟林完全被眼前震撼的场景给吓呆了，连声音都在颤抖。
??木头沉着脸，瞪着眼，看着石阶上的两个人——自己不可能去营救他们，一切都只能看他们自己的了。
??木头并没有看到丘赫怎样拯救他们两个，却在坠落的巨大石块滑过眼前的一瞬间，看到丘赫那瘦瘦高高的身影将小美紧紧搂进怀里。
??那不是普通的拥抱，也不是为了保护小美而将她拥入怀中！滑落的石块挡住了木头的视线，他扬了扬眉毛，凭着对一个男人的理解，木头完全可以想见那迅速升起的石阶上正在发生的事情，他一拳击碎了面前的巨大石块。散落的小石块下雨一般，拖着长长的弧线，在木头与小美之间划出了一扇半透明的帘子。佟林赶紧用手护住头，防止碎石子砸到头上。
??透过那扇帘子，尽管很远，木头还是清晰地看到跪在地上的丘赫与小美的头已经碰到了石壁顶，丘赫左手攥着木头给他的匕首，右手臂穿过小美的腰际，手死死抓住小美肩头，以致米娅的红色棉衣被拽得向上提了起来。丘赫瘦而宽的肩膀挡住了后面的小美，木头看不见小美的脸，也不知道她现在是个什么样的表情，他只看到小美猛地将丘赫推开。
??木头脸上的肉在抽搐。
??石阶上的小美愣愣地站在那儿，很不理解地看着丘赫。时间并不会给小美质问的机会——小美被压得趴了下去。
??小美注视着丘赫脸上任何细微的变化：丘赫看着小美，眼睛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光亮。他抬起头，小美顺着他的目光看上去。竟然，在他们头顶的石壁里嵌着一张金色的弓！
??已经没有时间了，他们现在只能趴在地上，只有手臂还能稍微抬一抬。
??丘赫伸手抓住了那张弓：“抓着它。”
??与其说是抓住那张弓，还不如说是抠住它。小美细细的手指都无法伸进窄窄的岩石缝里。她和丘赫只是摸着那张弓。
??“念那上面的字。”丘赫的声音随着地面的颤动在颤抖。
??小美不是很相信丘赫这样能否拯救他们，但是，已经无法动弹的小美此时也只能相信他。毕竟丘赫拼了命的要上来不可能是给小美当陪葬的。
??小美仔细看着，这才看清，在弓弦外侧的石壁上刻着一些密密麻麻的文字。
??“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动静有常，刚柔断矣。方以类聚，物以群分，吉凶生矣。在天成象，在地成形，变化见矣。”
??小美以最快的速度清晰地念完了那些似懂非懂的古文。
??石阶停住了，没有把小美挤扁，在小美斜上方的丘赫，胸膛紧贴着石壁，呼吸都感到困难了。不过，还好，看样子没有受伤。
??小美侧过头，看着丘赫，等着他告诉自己下一步的行动。总不能两个人都被卡在这里就算获救了吧。
??丘赫使劲想吸进去一点空气，但肺被石壁挤着，怎么也扩张不了。
??喘了口气，丘赫才开口讲话：“我数三下，把它拽下来。”
??“一”
??小美把手指往石缝利抠了抠。奇怪，刚才还几乎连指甲都伸不进去的石缝，现在却能放进四根手指。
??“二”
??小美闭上眼，做了一个深呼吸。
??“三！”
??木头在下面焦急地等待着，石阶已经停止上升了，但是上面的两个人是否安然无恙仍是未知数。
??忽然，一道非常耀眼的金色的光芒从石壁顶上射出，晃得大家睁不开眼。
??等他们能够看清眼前的东西时，石阶已经下降了一点，小美已经可以站起来了。
??“小美！”木头激动的看到小美应该是没有受伤。“你怎么样啊？”
??小美没有回答木头，并不是她没有听见，而是她的注意力完全放在另一个人身上——丘赫的左半边身子被钉上了五支金色的箭。一支钉在膝盖上，一支在手掌上，一支在肋骨下面，一支在胸口，也就是心脏的位置，最后一支在左眼上。在他们的周围还有很多支箭钉在了地上。
??小美不敢确定丘赫是否还活着。她这才明白，刚才，在金光闪耀的时候，那些她以为是被阳光温暖的顺着石阶流下的热热的温水原来是丘赫的血。
??“她怎么了？”佟林紧张地看看米娅，又看看上面愣愣站着的小美。
??木头把嘴抿在了一起。小美穿的是米娅红色的棉衣，木头他们没有看到小美身上的血。如果看到了，恐怕又要引起一阵骚动了。
??“张荷美！”韩灵子在下面尖叫了一声。
??小美的耳膜像被刺穿了一样，立刻恢复了神智，低头朝下面望去。
??“小美！飞下来！”韩灵子牛铃一样的眼睛射出命令一样的眼神。
??小美顿下来，摸摸丘赫的脸，冰凉冰凉的，把手伸到日尔曼贵族式的鼻子下面，还有丝丝热气在游荡。
??惊喜之余，小美决定作最后一搏。
??她把金弓放在地上，伸手拔掉了丘赫掌心的箭，冒着热气的鲜血像迸发的岩浆一样喷涌而出。小美把带着血的箭放在金弓旁边，伸手又拔掉了丘赫膝盖上的箭。碎裂的膑骨暴露在汩汩流血的伤口处。
??如此巨大的疼痛都没能让丘赫有一丝反应，但是小美相信，这个生命一定能够活过来，因为她还能感到他的存在，他没有像舅舅那样逝去的远离感。况且，即使丘赫再也不能睁开那冰冷的眼睛，小美也不能把他孤零零一个人留在只有丘赫会用岩上芭蕾爬上来的石阶上。
??小美不再去拔剩下的那三支箭，她怕丘赫会因失血过多而死，随即转身捡起地上散落的箭，插进丘赫的背包里。背起来，很重。
??小美把金弓给丘赫背上，用在震动中被丢在一边的保护绳，小心绕过丘赫身上的伤口，把两个人绑在一起。
??小美背负着将近200斤的重量艰难地挪到漂浮在半空的石阶边上，想都没想就跳了下去。
??在飞速下降的空中，小美睁开了眼睛，她想再最后看一眼这个让她曾经充满希望和幸福的世界。
??小美看着下面这些刚刚才熟识的朋友们，真的不想就这么离开他们，他们都那么可爱，尽管他们是那么的不幸，那么的不快乐。
??不行！
??小美突然想到，她不能这样下去，这样一定会砸到木头的！不能再有人受伤了！他们还没有离开深水潭的保护就已经因为自己的自以为是而损兵折将了，不可以再让任何人受到伤害！他们已经不能再付出任何代价了！
??小美将目光集中在韩灵子身后的几节台阶上，如果能落在那里，就是最佳的结果。可是，真的能过去吗？
??小美在空中把腿收回来，冲着目的地奋力踢过去，希望这种无谓的动作能够有效。
??木头看着小美匪夷所思的举动，瞳孔都放大了！
??真的是这样吗？不可能吧！
??木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在小美那倾斜成45度角的身体下面，居然出现了一团淡淡的白色雾气！那团雾气仿佛在护送小美从木头他们头顶飞过。木头放下手，想要追过去接住小美是不可能了，小美下降的速度太快了，木头只能用目光去追随小美的身影了。
??可是，就算是有这团雾气的保护，如此快的下降的速度，小美落地后也会惨不忍睹的。
??小美冲着石阶冲了过去。
??木头的手攥成了拳。
??佟林瞪大了眼睛看着那团烟雾。
??米娅惊叫着直奔小美。
??韩灵子迅速解下外衣：“飞驰！”
??韩灵子的外衣飞过去，在小美要落下的地方铺开。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