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营里,一束昏暗的烛光;烛光下,一张红木的方桌;方桌上,一壶浓浓的烈酒……
我依椅而坐,面对着这些昔日熟悉的景物,心中有说不出的苍凉。打开军事地图,几个朱笔点的小圈赫然入目。明天就要移营别处,过几年隐居的日子,然后东山再起。东山再起?要等几年啊。十年?五十年?一辈子?
帐子一掀,进来一个女子。虞,是你。那个貌美如花的你,那个抱着青春梦想,不远万里,只身投营的你。你一个人在军中度过了多少个春秋,时间消磨着你的容颜,可我,何曾补你一丝一毫?你没有吕氏那样至高无上的权力,没有戚夫人华丽无比的衣衫,你只有等待罢了,只有期望罢了。
望着美人盈盈的腰,我起身,举酒痛饮。借酒消愁,愁意更浓。止不住心中的寒怆,从不会吟诗诵文的我,居然唱出了“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骓不逝兮若奈何,虞兮虞兮若奈何。”的诗句。你听见了,起身为我伴舞。于是,烛光里,一个引吭高歌,一个轻身曼舞。舞着舞着,你靠近了桌子;舞着舞着,你走到了尽头。你用力拔剑出鞘,轻轻往脖子一抹。水袖轻拂,我只看到,帐内叠影重重,全是你的影子,举世无双的吴越利刃啊,只轻轻一抹,就带走了你柔情的魂魄。抱着你冰凉的身体,我泪如雨下,不是英雄不落泪,只是未到伤心处!
天色欲晓,我最后一次与你诀别。就带上一千精骑,背上你的首级向漫漫东方出征。“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返。”一路奔杀,直到乌江边上。上千精骑,只剩下二十八人。叫嚣着的敌人,向我们逼近。我从容应战,把二十八的人分成四队,向四个方向突围,一时间,血洒乌江。一路上,刀光剑影,恍惚间我又看到了你迷人的笑靥。以一拼百的气概使我突围到了乌江头。一只小舟,孤零零地停泊在江上,现在,我只要跳上此船,就还能有生还的机会。可是当我环视四周,发现兄弟们一个未回来,我的心像掉进了一个无底的深渊。兄弟们,我对不起你们;虞啊,我对不起你!我有何颜面再面对曾经支持、信任过我的江东父老?
头发披散在我的肩上。雪已停,江水依旧在奔流。狂风吹过我的脸,一种从未有过的冰凉。注视着那把曾经伴我南征北战的利剑,它已血迹斑斑。那上面,有过汉军罪恶的血,有过秦军荒淫的血,有过虞姬圣洁的血。现在,它还要带上我的血,是的,我的血。
虞,我们天上重聚!利剑逼近我的颈,面对茫茫的苍穹,我想要大声喊:面对死亡,我没有迷茫,我的心灵已在生与死之间蜕变成一只勇敢的蝶,冲破无耻世道的茧,想高空飞翔。
利剑刺破了我的血管,鲜血喷涌而出。我蓄聚了全部力量,喊出我生命中的最强音:“面对死亡,我毫不胆怯,也没有彷徨!我是天下唯一的西楚霸王!”
风萧萧兮乌江寒,霸王一去不复返……
后记:
当汉军追到乌江边时,已停的雪又重新纷扬了起来,渐渐淹没了项羽的尸体,血色的残阳铺满了依旧东流的乌江,也许,这才是他最好的归宿吧……
时不利兮骓心兮
恨天无柱,恨地无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