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二 天昏地暗
六年级的一年没什么好说。我又变回了从前的自己，不爱说话不爱笑。印象最深的就是雨季的体育课，坐在花坛上看地下的积水，白云从里面一朵朵飘过，于是也变得好脏。然后一堂课就过去了。
毕业考试似乎没有任何波澜，很轻松地就过去了。接下来的，是那漫长的仿佛永远不会完结的暑假，天昏而地暗。
那天早上的时候天气还晴朗无比，中午妈妈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就雷雨阵阵了，仿佛就是为了配合那苍白的诊断书一样。
“胃癌……已扩散……”。我只是零星的看到了这几个字就呆掉了。
这份诊断书是我外婆的。我亲爱的外婆，一直带我到这么大的外婆。
本来以为只是轻微的不舒服，没想到检查出来的结果会是这个样子。
妈妈的眼眶里已经有泪了。她拉着我的手，第一次露出了软弱的一面。“别告诉你阿婆。”她说。声音因为哽咽变的有些奇怪。
“嗯！”我点了点头。
原来生命就是如此脆弱的。外婆的病让我对生命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不知道下一秒钟会发生什么，回不去从前也决定不了未来。所以我应该在乎的，只有现在。不管怎么样，只要现在开心就好。
我想我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改变了。
外婆去世后我只哭了一次，那个炎热的傍晚，我推开家门后看到哭得死去活来的妈妈和站在旁边低垂着头的爸爸。我的头脑霎时一片空白。
一步一步移动到外婆床前。她的眼睛紧闭着，已经穿上了绸缎的寿衣，看上去有一种不真实的冰冷感觉。
我的眼泪开始下掉。“外婆——”我轻声叫着，喉咙里发出咕隆隆的响声。
我全身无力，想要再近旁看看外婆，但是被妈妈一把拉住了。“别把眼泪弄到阿婆身上。”我于是膝盖一软，就势跌倒在地。
一夜没睡，第二天我就想明白了。
外婆的离开只是一种解脱。我受苦受难的外婆，终于可以不再操劳。我想起外婆病间因涨水而肿胀的肚子，想起她被扎的密密麻麻全是针眼的手背。外婆被抬走时我看着她已皮包骨不成人形的身体，我终于全部想通。死亡，是最轻松最简单的方式。
我在火葬场的过道安慰着泣不成声的妈妈，脸上却没有任何忧伤难过的表情。
拿到外婆的骨灰后我轻轻地抚摩着它们。然后我说，外婆，等我。我累了就来。
死亡是一种最轻松最简单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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