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年,久无音信的云,给我和静发来了一通电报,说她马上要自美国归来,此外,和她一起回来的还有她的丈夫.看过电报,我和静都莫名惊诧,追忆过去在大学的时候,那个正日都醉心在学习当中,并扬言一辈子都不嫁人的云,不免要缅怀一下,.仅仅是三年,三年的留学生活,变会逝者如斯,我和静都还没有嫁人,而她已经成为她人之妇.想起来尤为可笑,而我和静还和原来一样,是看见帅哥就会流口水的疯丫头.
飞机晚点了,超过通常时限的十分钟方安全着陆.我和静手捧着鲜花,在出站口焦急地等待着.然而,当云甩着长发出现的时候,我不但认出了她还有她身边那个所谓的丈夫,那个我心中一直以为的只有在童话中才会出现的王子,本来那段风华早已经淡忘,而今想起来,最清晰的线索,只有一枚鹅卵石,他叫它雨花石.
那时我还小,十六七岁,光脚踏着双凉鞋,棉布裙子,上身是一件彩色的T恤,算是用来标榜彩色的青春,头发柔顺地散下来,乖乖地,像是一个孩子,是的,我本来就是一个孩子,做孩子有什么不好,妈妈告诉我,永远不要长大.
我的家就在海边,每天伴着潮汐入睡与苏醒,一天很简单的过去,第一次见到他,是雨天,那天,雨下的很大,我和静在散步,被淋得措手不及,在我们跺足狂奔的时候,我发现海边的一隅,一个人抱膝坐在沙滩上,死人一般,面对着风吹雨打,懦湿的头发遮住了他的双眼,我看不到,只能大声呼喊,告诉他下雨了,回家吧,他的头向我的角度偏了偏,又一动不动了,我撇了撇嘴,伴静消失在烟雨蒙蒙中.
上天有意在制造缘分,决不会有负自己的良苦用心.在我还没有预知的前提下,我们很快见了第二面.那一天,我赤着脚,手里拎着凉鞋,徜徉在沙滩下,欢快地唱着歌,他还是自己,一样在散步,我们擦肩而过,又一起回头,我看见的是一双桀骜不驯的眼睛,那个时候,我就在想,实实在在地想,谁要是整日面对的是这样的一双眼睛,该是怎样幸福的事情,我猜他一定会后悔.
尽管妈妈一直夸我漂亮,其实我一直都知道自己很平凡,平凡得使我后来根本没有勇气请求他去找我.因为我们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他和我的相遇也只是不期的偶然,过分的珍视只是徒增相遇的戏剧性.
他扬了扬嘴角,问我,你猜今天会不会下雨?
我抬起头,眼望着蓝天,阳光很刺眼,于是笑道,这样的天气怎么会下雨?
他微笑了笑,然而很勉强,夹杂着苦涩的意味.他的右手食指举起来,向着天空划了个半圆,说,我施展了魔法,一会儿,天就会下雨.
我撇了撇嘴,觉得这个人的头脑和思维太过勉强,他还当我是小孩子,于是笑道,我不相信.
那么我们来打一个赌,如果下雨的话,你就陪我一起看雨中的风景,如果不下雨的话,那么你想要什么,我就给你什么,你张一张嘴,变可以拥有整个世界.
大人不可以耍赖的.
像是冥冥中自有主宰,天最后还是伤心落泪,一切似乎罩上了魔幻的色彩.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一个愿赌服输的人,却不曾料到会付出巨大的代价,我的理智总是与命运的转轮相抵触,于是一切的和平都是碾碎我执着的结果.这些我都不曾料到.总是喜欢保留美好的回忆,却总是将他们遗忘在尘埃中.
那个时候,我问他,你是怎样主宰一切的?他告诉我,没有什么,自信一下,只要你想,你就可以,我听不太懂.只陪着他在礁石上坐了很长时间,静静地,不去打扰他.
雨停了,他摊开手,是一颗白色的石头,他告诉我,这是雨花石,当有一天,你用体温温到它变成红色的时候,你的白马王子可能就会来找你.
为什么要送给我?
因为那天,你对我喊的那句话:下雨了,回家吧!不但语言,神态都像极了我原来的爱人.他学着我的样子,夸张地扮弄着面部的表情.
如果有一天,我将尘世忘却,我一定不会忘记那时他的笑脸,像是落花飘零的样子,纷纷扬扬,最后每一瓣都落在我的心里.我们就这样分开了,有些局促,有些回味,我忽略了时间的同时,竟发觉余思如此绵长.我总以为邂逅就像我们每天都在进行的与人的擦肩而过,平凡得可以挤出水来.然那枚雨花石却常常让我爱不释手.后来我让工匠在它的一缘打了个小孔,穿上一根红线,套在脖颈上,放在上衣中.我想总有一天,它会软瘫热化,幻化成实实在在的红色,晶莹剔透,绽放着红宝石般的光辉.
我一直在勾勒那个他所谓之的白马王子,我问静她的意愿,她臭骂了我一顿,说我没事瞎起什么春心,男人都是败品,嫁给男人等于抛弃真实与幸福.我不太了解她说的话,我总是一个人坐在窗前看着门口,想着有一天,他戴着王冠,骑着白马,来到我家,问妈妈要那个像他爱人的女孩.他的爱人一定很好看,否则配不上他,他也一定很爱她,多么美满啊!我以为一个像他的男人,就是王子,骑着白色的马,就是白马王子.
我的雨花石一直没有变红,后来,在电视上看到一则新闻:一个男人杀死了他的未婚妻,起因是那个女人背叛了男人和一个商人私通,而且听说很严重,发了全国的通缉令.照片上是一个熟悉的样子,微微上扬的嘴角,显露着不羁的性格,像是嘲讽世界所有卑劣的东西.我坐在电视机旁,自言自语:
这就是送我雨花石的那个男人.
我喜欢烟花,埋藏在别人无法企及的角落,观望着平庸浮华的风景,品茗着恬淡过后的神奇.我一直都将雨花石挂在脖子上,这个时候,我会拿出来,让烟花的光芒波及到它,它就会变色,黄,蓝,绿,红,什么色都有,我只希望红色更持久一些,哪怕坚持五分钟.然后有一个人走过来挽着我的手说,陪我一起看雨中的风景.但是没有,一直都没有,面颊垂落空洞的泪水.我们的回忆那么少,少得我可以讲着粗话,数落着自己的痴迷.
七年,仅仅是七年,泯灭着失望与痛苦,自然在嘲讽着尘埃落定的事情.我本以为我们不会再见,可是现在,我看着他走过来,五米,三米,一米,他们站定了,静和云打了声招呼,我将雨花石从衣服里拽出来,看着它的样子,地一句话是:
为什么,为什么我的雨花石还是没有变红. |